我一个朋友写了篇文章,描述了一些人和事,我以为真实如刻版。另一个朋友在下面评论,大意是看到了他的思考和进步,希望他以后做一个强大的人。我看到这里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太对劲,我对于“做一个强大的人”这句话有些疑虑,我以为生活、人生、以及人本身不仅仅是强大所能说明的,there have something more profound than this. 但我当时没有想到这个“more”在哪里,只能说如就论强大,那么他大概一直就是很强大的吧。第二日他自己回复说他只是尽力做一个真正的人,强大不是他的愿望,况且也不可持久。
对于这个问题,我过去是站在“强大派”这一边的。我过去以为世事坎坷世界粗糙,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那内心就必须要强大,当然要强大。只有强大的人生才是值得尊敬的人生,才不会虚度人生。我过去有两篇文章就有这样的倾向。当然这样的人生态度并非我自己独有的。我认为这曾是一个潮流,最初可能源自美国新英格兰的新教徒的“新教精神”,其后这种精神在海明威的作品和人生中有明显的表现。不过这应该也只是浮出水面的一个潜流,如果往更深层次探寻,那么权力崇拜是一个底层表现。而这一切表现的原因我认为可能是来源于生命本身,来源于生命力,来源于不论怎样也要延续下去的“意志”,来源于基因。
但我现在认为这可能是一种生命orthodoxy,或者更上层的来说,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。我不否认生命力对于人生的推进作用,但我不认为人应该被生命力(或基因)所控制。人之存在充满偶然,来之不易。但一旦人作为一个生命体存在于这个世上,那么我认为人就是自由的自主的,受控制的不能被称之为人,甚至不能被称之为生命。人应当依其被赋予的所有可能性自然展开,不受任何限制。而且这种展开并不必然要与生命力相关联,人的目的可以仅仅是这种意识存在的体验。这一点等待戈多有类似的隐喻。在我这种理想状态下,强大并不是必然的,甚至是不相关的。
但是为什么我说强大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呢,因为以我上述方式生长的生命必然是发散性的,无防御的,柔软的,“无壳式”生命。而生命力本身是攫取性的竞争性的力量,这种柔然的生命面对生命力的强大竞争时是难以存续下去的(劣币驱逐良币),因此强大可以说是面对这种竞争性力量的一种自保,因为他并不是理想状态下的必须,所以称之为退而求其次,强调其外因性。由此继续推演,会有两种生命应对形式产生。一种是有一个坚硬的外壳,但仍然有一个柔然的内在;另一种则是从里到外都是硬的。第一种可能是我那个朋友评论的“强大”之意指,而第二种则与我所认为的生命背道而驰了,这样从里硬到外的可以说是悲剧,甚至是生命的浪费。
我最近可能一直潜意识的断断续续的思考这个问题。我认为对于处于某些人生关键的转折期的青少年来说,“强大”可能更有助于他走出人生的湾流和漩涡,人生某些阶段需要坚持。但对于一般在人生主流上行走的grown up man 来说,“强大”是没有进一步的意义的,现在所需要的是自我定位自我再发现并准备自我实现,在不完美的硬墙之间寻找发现培育存放适宜内在柔软生长的环境。没有这种柔软的内在,再强大的外在也只是一个空壳。
说这些都是现实中的自我意识应该怎样,如上所说,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不得已的办法。在理想中,我希望,不需要有任何硬壳的保护(保护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限制),人之自我像水草一样,生长,蔓延,相遇。